悲剧乎？喜剧也——《一朝忽觉京梦醒，半世浮沉雨打萍》随感录

7 既然提到衣局长，就想说一点：他实际上是个倒霉蛋。关于贪官，敝人已经没有恨的力气了。简言之，还是已经说烂的那句话：非人性使然，体制使然。因而，我对衣局长只有好奇。我对他的所谓学术一点兴趣也没有，他不过是今日中国无数个假借学术混上一定社会地位的学官而已。我对他只有一种不带丝毫同情味道的观感：他运气不佳，碰上了个“不懂规矩”的女人。《庄子》中有一句名言：盗亦有道；不妨仿造一句：嫖亦有道。曾记得当年娱乐圈潜规则闹得沸沸扬扬之际，某娱乐圈中人评某女演员曰：“她不懂规矩”。没有规矩不成方圆。不要以为非法行为就是无规矩的，贪官受了礼物就得给人办事，岂非规矩？同样，睡了妓女就得给妓女钱，给了钱妓女就得陪睡，这也是规矩。说到底，嫖或找情妇也是一种交易，也得讲规则，甚至也得尽量公平。衣局长倒霉的地方在于，他遇到一个不了解规矩的女人。
比如，她居然不知道陪睡与给钱通常只需一样，居然陪睡又给钱。最重要的是，她不知道，她与他交易的界线在哪里。比如，陪睡又给5万块也许只能换得一个中央编译局博士后席位，再要其它的就“过分”了。又如，即使不只是单方面满足，相互都“达到高潮”，二奶在男人那里也不过是满足肉体需要的工具而已，常博士却扭着衣局长大谈感情，最后还“因爱生恨”，搞得衣局长身败名裂。碰上这么个楞头青，你说衣局长倒霉不倒霉？
8 其实，常艳误解了她与衣局长故事的审美属性。再掉一下书袋子。英国文论家伊格尔顿对叔本华悲剧观有一个敏锐而有趣的评价：叔本华的悲剧（指第三类悲剧）其实不是悲剧而是喜剧。因为按叔本华的逻辑，人类不过是些到处乱窜的苍蝇，连他们的毁灭也如飞蛾扑火，非常愚蠢。因此，叔本华眼里的悲剧人物表面是可悲的，实际是可笑的。伊格尔顿此说让我真正领悟到亚里士多德所谓悲剧情感是“怜悯和恐惧”的深刻之处，那就是悲剧真的必须是“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”（鲁迅）。如果悲剧表现的是叔本华式毫无价值的东西，毁灭就变成了滑稽。前面说过，常艳与衣局长可能的同归于尽属于叔本华式悲剧，其中包含的毁灭属于毫无价值的东西，甚至属于负面价值的东西，因而，常艳的故事实际上不是悲剧而是喜剧（即滑稽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