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雀子衔走的灵魂

在珠江边一个豪华的咖啡厅里，两杯纯真的巴西咖啡，散发着苦苦的浓香。我和饶庆年静静坐着，音乐不知从哪儿飘飞出来，把咖啡厅弥漫在浪漫主义的世界里。此时此刻，诗人的独特元素又回到了饶庆年的身上。他说：“诗歌是心灵的东西，是一个诗人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寻找。一旦成了商人，这种内心的寻找就远离诗人而去了。我现在只能在一些时间里，回想自己过去的诗歌，回响自己写诗的岁月。苍茫之间，诗歌就与我擦肩而过了。我终日在金钱中忙忙碌碌，虽然有了一点钱，却总是有许多在他乡的感觉。因为一个诗人的故乡在诗歌里，而不是在金钱里；一个诗人的灵魂之根扎在诗歌里，不是在金钱里。”
饶庆年感叹的瞬间，声音里充满了自己对自己的哀怨。他慢慢啜饮着咖啡，把我当做一个话剧的观众，对我倾诉：“我在宜昌买了三十多亩地，随着三峡大坝的开工，已经全面升值。我的女朋友，也算是红颜知己，比我小20岁，现在在美国留学。对于一个写诗的人，我也算是成功吧。但是我忘记不了诗歌，忘记不了我的一切都发源于诗歌。那些属于诗歌的东西，经常走入我的梦境。我不会丢下我的诗歌，我总有一天，还要走诗人的路。”饶庆年生活在三峡旁边，声音像长江一样开阔，他不要话筒，男中音唱得浑厚又淳朴。一曲《北国之春》唱罢，他动情地说：“我还要回到诗歌中去寻找我的精神故乡。”
广州的江边一别，就再也没有见过饶庆年，也没有见到饶庆年的诗歌。一个诗人在成为商人的过程中，丢不掉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诗歌。当他真的成为一个商人，恐怕也很难找到诗歌的元素与感觉。饶庆年在车裂着自己，一根绳子是诗歌，一根绳子是金钱。自然，饶庆年就十分痛苦地生活着。1995年的一天,在我和饶庆年酒吧长谈一年之后，我在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方框，说饶庆年银肝癌去世了。49岁。诗人。《燕雀子衔来的江南》获得全国第一届新诗奖。并没有商人的字样，也没有几十亩土地拥有者的字样。看来，别人仅仅把饶庆年视为一个诗人，而不是一个商人。因为到了今天，商人比诗人还要多。我放下报纸在想：饶庆年的土地，现在不再姓饶，饶庆年的金钱，现在也不再姓饶。金钱是没有姓名的，它叫人民币，它姓人民。饶庆年在美国的红颜知己，可能也轻而易举地忘记了饶庆年，因为在经济时代，谁还会记忆谁呢？